杀不死的让你更强大：物理思维下的风险管理

林心雪

扑克导言：我们的世界充满风险，生活如同一场无常世界里的狩猎游戏。要生存，你就要站在上帝的视角上，了解它是如何制造这些游戏规则的。什么是随机性，非线性，复杂性。为何稳定只存在于波动性之上，而复杂性导致任何心灵鸡汤般的善意说教和庞大美好的计划失效。我们又如何在任何情况下摆脱无谓的焦虑，撒出我们的杀手锏 - 杠铃对冲法则，在不利中划出有利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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引子
我们的世界充满风险，生活如同一场无常世界里的狩猎游戏。要生存，你就要站在上帝的视角上，了解它是如何制造这些游戏规则的。什么是随机性，非线性，复杂性。为何稳定只存在于波动性之上，而复杂性导致任何心灵鸡汤般的善意说教和庞大美好的计划失效。我们又如何在任何情况下摆脱无谓的焦虑，撒出我们的杀手锏 - 杠铃对冲法则，在不利中划出有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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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我想推荐的，是一套个人风险管理机制
首先，我们先说说，什么叫反脆弱，反脆弱是脆弱的反面，但是脆弱的反面不是强韧吗？错了。经过巨大打击， 如果你消沉了，我说你是脆弱的。如果你跟什么没发生一样，那么我说你是强韧的。但是反脆弱说的是，经受打击，让你更好。 也就是说脆弱是负数，强韧是零，而反脆弱就是正数。
一句话说：杀不死你的让你更强大。
中国孩子经受的所有教育让我们避开困难，规避风险，走尽可能成熟的人生路线。注意卫生，饭前饭后洗手，不要进酒吧游戏厅，不要早恋，所谓阳光少年的早餐。但是反脆弱的世界观给你上的是一道黑暗料理。有多黑？ 黑到去主动接触有毒性的东西，从而获得更强的免疫力，就像真正的大天朝的黑暗料理。
为什么要有反脆弱？阳光少年的早餐不好吗？面包牛奶还有学校里善良有爱的书，教你努力就会成功，好好读书，尊老爱幼，然后你的前辈那样成为飞翔的超人。但是当你一步与真实的世界接触。你发现读书可以读成脑残博士，尊老可能摊上麻烦，而父母更不是总是好人， 超人都是忽悠出来的，而你读的每一个教材可能都写着两个字：吃人。只吃过阳光早餐的小羊在经受的初冬的第一场雪后，或者冻死了，或者消沉，任风雪强奸。
我来自一个物理的世界，一个理想模型的世界，清晰有序就是我们的目标，物理的人生观是一个最优化问题。这来自古老的拉格朗日力学，一切物体运动的轨迹均与自然界的某种最小化法则有关，光总沿直线传播，因为光的路径最短。把这样的想法抬到人世。就是每个人做每件事都有清晰的意义，当确定了意义，我么就可以去做有益的事，远离有害的事，就达到了人生的最大化。
但事实上是，在真实的世界里，一件事的影响从来难以确定，而意义清晰更是幻觉。主宰世界的，是随机性，是复杂性，是非线性。佛教称之为无常。
复杂是有序的反面，随机是确定的反面。而这里的随机性，更多是一种基于混沌的随机性，或者说技术上的不可预测性。在真实的世界里，无论是遇到战争动乱恐怖袭击，还是你昨天和你女朋友分手了，都是千万个因素的巧妙结合所致，就像你我存在的本身。这些事件，你不可回到过去重复它们（所谓历史是不可重复的），因此经典的概率难以应用其上。我们通常把这类影响重大难以预测的事件称作黑天鹅，所谓黑天鹅，其实就是白天鹅（黑天鹅 = 偶然性，白天鹅 = 常态，偶然性才是常态）。
无常，使得具有高度计算性和预测性的策略在复杂系统面前难以施展。这就是这个世界从来的真实，它不是一部叙事清晰的史诗，我们所曾经所信仰的，经典里所赞美的，纯洁的爱情，伟大的革命，都不存在，有的是什么？ 存在。存在是什么？ 存在就是活着，是对 " 无常 " 的适应。任何一种存在乃至理念本身，都源自对无常的适应。存在存在了，因为其它毁灭了，在无常的世界里，没有被毁灭的就是存在了，我们就想赋予它合理性，于是我们说存在即合理，其实是循环论证。
或者说能够在真实世界笑傲江湖的，都是风险偏好者，能够在这种随机无常中汲取营养的而不是被打击的，能够从噪音中获得稳定性的（乱乱更健康）。所谓反脆弱。一个虚拟的例子是金庸小说的男主角们。他们往往都有过一段掉下悬崖，身患绝症，幼年丧母之类的超乎寻常的无常经历，然后呢，他们不仅靠着无比强大的英雄乐观主义活了下来，还遇到一两个白胡子老头传授九阳九阴真经，吸星大法一类，成为高手，还碰的大美人赢得芳心。 这就是反脆弱。
我的一个同学是反脆弱性的代表。他的求学经历饱经岁月调戏，去了一大堆地方不停被排挤，感情也屡遭重创。但是他就凭一句话 " 倒了？起来，拔刀干！" 就拼到欧洲欧洲原子能中心。 为什么呢？ 其实一个人从来没有只交好运，或坏运，只是因为你往往活不到时来运转。他每年失败的那些经历反而是帮他淘汰了一些不好的机会，叫他等好机会到来的时候还是自由身，相比那些过早订了终身的前辈，他赢来了他的时代。而且他在挫折中培养的成熟，逐步让他形成别人无法拥有，女人无法抵御的人格魅力。当你经历挫折，你收获成熟度。
楚汉之争，刘邦十战九负，而项羽十战九胜，然最后刘邦胜。刘邦可以从不利性的冲击中吸取力量，每次打击都使他更强，而项羽反之，那么当最后一个黑天鹅飞起（刘邦的好运），刘邦就奠定胜局。刘邦，就是反脆弱性的化身。一个快五十的中年大叔，人生 loser，然后成为芒砀山一群快饿死的乞丐头，最后成为天下共主。
而脆弱性的典型呢，我之前分享的那个清华男生，申请美国，本来被康奈尔录取，结果 911 给耽搁了。后一年申请，又沉迷下棋给耽搁了，之后就隔绝人世。其实错误并不可怕，错误不过是噪音，而世界充满噪音。他完全可以在大北京找个新东方干上一段，说不定找个漂亮女老师，在某次幸运的申请中来到加州海边，过上幸福生活。他却走向自我的深渊，不是他运气真的不好，而是在他性格的脆弱性，脆弱性的特点就是无限放大一个微小的过失（术语叫对噪声敏感），或者说脆弱性的系统无论多完美，只要拿到空气里碰到一个污点就完了。所谓千里之堤，毁于蚁穴，是因为那堤坝本已具备了脆弱性的品质。
世界是无常的，但有人在无常面前消亡，有人在无常面前壮大，确是不争的事实。我想说我们不能掌握的是无常，但是可以把握的是面对无常的策略。所以我要说的人生策略，其实不是一场拉格朗日优化，而是随机算法。是根据大自然的无常本性的见招拆招。而我们把它提炼成人生处事的策略， 即反脆弱技术。


图： 反脆弱性的象征， 九头蛇（Hydra）。你每砍掉它的一个头，它就产生一个新的头，在打击中愈挫愈强。
首先，从世界观说起，我们如何看待这种处于宇宙法则的无常本性， 又如何理解它的运作机制？姑且称之为反脆弱的世界观，也可以理解为物理思维下的风险分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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反脆弱的世界观
1. 随机之美
因为宇宙需要它永葆青春。当无常的巨浪袭来， 请在内心里欣赏她的优美。
我说复杂性和随机性是美的，因为它其实是宇宙的创造性力量，它摧毁，破坏，并选择强者，让宇宙常常更新，常常进步。就像印度教的那位大神 Shiva，她优美的舞蹈永不停息，这一边毁灭世界，那一边创造新生。人生的优美，在颠覆性和建设性的力量的博弈平衡，发生在你身上的无常，是在赋予你新生。如果没有永恒不停的随机性， 我们将生活在一个不值得一活的世界。富者恒富，贫者恒贫。拖勒密的宇宙里，静静的供奉起亚里士多德的神像。一个可以精确预测的世界，出生等于死亡。
2. 世界是非线性的
复杂系统的运转之所以复杂，源自其组成元素之间的非线性相互作用。在这里，1+1 等于 2 的机会几乎为零，它大于二或者小于二，复杂系统的元素之间通过非线性作用关系组成复杂网络，其具有的复杂因果关系，往往非我们穷思竭虑所能达。
非线性告诉我们什么？ 规模越大的系统往往越脆弱。
如果你知道墨菲法则，你会更加理解这点。墨菲法则说，如果一个系统可能出错，它终将出错。 其实这就是描述基于复杂性产生的脆弱性。当一个过程，一个系统，充满相互关联的步骤或者元素，而过于复杂，它的崩溃几乎是一个时间问题。 因为这样的系统由于非线性效应，一个元素的损坏将导致整个系统的损坏。 而由于系统内原件过多，出现一个原件损坏是早晚的事情。所以如果可能出错，终将出错。
但是自然里通过进化留下的复杂系统，却往往可以修正因为规模效应导致的脆弱。比如人类的大脑，大脑有 10 亿级别的神经元数量，其实很多原件是类似的功能，即使丢掉一部分也可以正常运转。有的人被切去半脑却可以正常生活，即是证明。大脑就是一个典型的九头蛇怪，你砍掉它的一部分，它就在另一部分产生类似的功能。
世界的非线性启示我们对自然法则的敬畏，而不是任意的改变复杂系统。
3. 世界是个分布函数
分布函数的世界观告诉我们，看待未来事件，我们要切实的把它看成一个多种可能性的叠加态，而不是非黑即白的确定态。
对于经典物理的系统，平均数往往占支配性作用，热力学里衡量物理属性的各个量，从温度，到压强都是平均数。但是平均数在复杂系统面前，往往不堪一击。其原因在于 - 分布函数。
分布函数是对随机事件的最佳描述方法， 它把一件事的所有可能结果列举出来，并且对应每个结果用一个数表达它发生的可能性。考虑分布，叫我们在高度随机的事物面前考虑各种可能性，并根据每种可能的权重进行决策而非过度倾向某个选项。真正依据分布函数进行思维是很难的一件事，因为我们的大脑的天性是把一些可能无限放大另一些无限缩小，这些往往和我们的心情和刚刚收到的信息有关。比如常见的如果一个新闻刚刚播放了飞机事故，很多人就不敢做飞机，因为心理放大这种事情的概率。
复杂系统的分布函数决定其性质而非平均数，对这个问题我在高斯与天鹅里已经进行了很详尽的描述。用一句话说，就是幂律函数统治复杂系统。而幂律函数里面极端事件的发生具有比高斯分布大得多的概率。




图： 幂律的大头和长尾是它的标志，而高斯是大肚。高斯的性质取决于肚子，而幂律则同时决定于大头和长尾。
理解了风险的运作机制，才能更好地实现风险管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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